孫和聲:一路坎坷華教路

2023-04-09

大馬雖說是個多元民族、宗教與語文的國家,可一貫以來中央政府的文化、宗教、語文方面,均是走一尊多元的路線。有多元之實卻在公共政策層面走單元主義路線。這就為非馬來/穆斯林的文化、宗教與語文發展設下了人為的不必要路障。

就華教、泰米爾及其他少數土著民族語文教育言,均得付出莫大的代價才可能得到存續與發展。這其實也限制了大馬的整體潛能的發揮。可迄今,這個一尊多元的路線依然一如往昔地一條道路走到黑,以教育為例,迄今政府依然強調,要讓國民學校成為首選,在策略上則是用國民學校包圍民族語文學校,也就是建可能多的國民學校,以便各族就近入學。與此同時,有計劃地不建或少建民族語文學校,讓家長與學生感到不便而選擇國民學校。

問題是,國民學校一般素質欠佳以至有能力的中產或上層均選擇其他類型的學校,如付費的私立學校,甚至是昂貴的國際學校。近年來,這類學校如雨後春筍般遍地開花。

就民族語文學校言,自1970年代政府逐步關閉英校以來,華小人數也隨著英校的遞減而遞增。估計今日有九成以上的華族是選擇把孩子送入華人──即便學校離住家頗遠,華人每班人數也暴漲。這突顯出國民學校包圍民族語言學校的策略並不成功,至少就華小言是如此。

何以有更多的父母寧願選擇不便的華小也不把子女送入便的國小?原因當然是多重的,諸如老師的使命感,學校紀律差,或有些人認為馬來語文的價值不夠高,擔心孩子伊斯蘭化等。更重要的因素應是華文華語有價,這是很現實的。

若英校存在,許多家長也會因功利(出路)的考慮而把孩子送入英校。1960年代英校學生數增長速度超過其他語文便是一例。人總是有現實的一面。當然有些人會從維繫與發揚本族語文的角度,選擇把孩子送入本族民族語文學校,如華校中的獨立中學。這類熱受母語與本族文化傳統的人是可敬的。

國民學校提供12年的義務教育,可不少華族則寧願付費把孩子送入負擔不小的獨中,確是不簡單。特別是在1960年代改制中學風波中,依然堅持母語教育,顯然是從非功利的民族尊嚴與自豪感出發。

與此同時,華社中也有不少熱愛母語教育者不惜出錢出力支持華教;其中敢挺身而出領導華教風雨兼程,堅定不移的走下去,更是令人起敬。若非這些華教鬥士堅持不懈,以及華社中有足夠的熱心人士做為支撐,大馬華教恐怕也難有今天的規模與成就。

華教不僅為華族,也為非華族提供了多一個選擇,如非華族在華小的占比日漸提高,在2020年時已占到約51萬學生中的約8萬,考慮及多數華小是校地不屬於政府的半津貼學校(即政府只負責教職員薪酬,而不負責發展開支),可以說華社不僅得為義務教育提供華族子弟額外開支,也為非華族提供額外開支。

按常理,政府應向華社道謝才是,可中央政府卻一貫地反而有意讓華校逐步消失(最終目標)。這究竟是什麼心理?

表面理由是,只有把各族學生擠進同一源流學校,用同一種語文授課,才可能實現國民團結。這種思路早在1951年英殖民時期便存在,可實際上不那麼單純。

1950年代英殖民政府要民族語文退出歷史舞台的理由是,要培養學生的馬來亞觀或意識,可真正的目的是要切斷反殖民帝國主義的傳播鏈。因為在1940-50年代,華族中有許多人是反殖民反帝國主義的。更激進的左翼份子還要把英殖民政府趕出馬來亞和充公他們大企業的資產。

這些左翼運動明顯危及英殖民政府的現實利益。同理,較少數的馬來左翼也同樣被英殖民政府打壓逮捕,英殖民政府也希望華校生轉入英校,因為他們認為英校生較可能親英反共。它其實含有分化華社而治之的動機。

當時的最高專員葛尼(Gurney)便認為,華族有以下幾類,第一類是本地出生的英校生,他們較忠於本地而非中國,第二類是父輩是移民本人土生是英校生也會忠於本土;第三類,父輩是移民本人土生,沒受過英文教育,可能傾向國民黨;第四類父輩是移民,本人土生,卻是勞動階層或農民,許多左翼人士來自這個勞工階層;第五類,來自中國的新移民也傾向左翼運動。

葛尼認為第一與第二類土生英校生較可能反共與支持英殖民政府,也有意從這一類中挑出適合人選組成馬來華人黨(Malayan Chinese Party)。第四類與第五類非英校生則是潛在或現實的反英份子。(轉引自張祖興著《英國對馬來亞政策的演變》一書)。後來的演變則大體上就是左翼坐監牢,右翼當官,華校生鬥爭,英校生收割成果。

從英殖民政府手中接管馬來亞政權的右翼世俗保守主義者,如馬來右翼保守民族主義執政精英也繼承了這個思路,要廢除華校走英校與馬來校的路線。表面理由也是為了國民團結。

可實際上,大家心知肚明,自1955年底華玲會談失敗後,馬共大勢已去,陷入低潮,而且馬來亞也邁向獨立。按理說,反殖民與反帝國主義與華教的關係也已淡化,沒必要為切斷左翼思想而取消華教。

獨立後,華教的壓力反而是來自馬來語文民族主義者。1950-70年代,可說是馬來語文民族主義的高漲期,他們極力主張用單一馬來語做為唯一的官方用語與教學媒介語,可同時又強調馬來族的特殊地位。

1980年代始,伊斯蘭也強勢崛起,使傳統馬來族對非馬來族的二分法中,又增加了一個穆斯林對非穆斯林的二分法。這些二分法又表現於公共政策中,這才是國民團結的真障礙;可執政精英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硬說多源流學校是致成國民分裂的主因。難道單源流化後,馬來族對馬來族或穆斯林對非穆斯林的二分法就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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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取決于思路與政策多源流教育是可以提升大馬的活力與競爭力,其與團結不團結沒有必然的關係。君不見瑞士便是個多官方語文的國家,也是全球最富裕、和平、穩定的國家之一。瑞士能大馬何以不能?

執政精英不能平等對待各源流學校只會造成綜合國力下降,因為人不能盡其才,而且不必要地造成內耗。連聯合國都通過多項維護母語教育的公約與宣言,難道這些執政精英的主張比聯合國更合理?

母語不僅是最有效的學習工具,也是維護文化多樣性與提高一國活力的資源。在日趨伊斯蘭化的大馬,文化多樣性還是一股保住溫和中道的力量,馬來族是用馬來語來學習伊斯蘭,難道就削弱了馬來族對伊斯蘭的認同?

進而言之,同一個講馬來語的馬來族何以四分五裂?顯見,強調單一源流教育是一種形式主義,它忽略了學習的內容與精神。內容與精神才是關鍵,如己所不為 勿施於人的恕道;同理心;推己及人的共感心;雙向思維,互惠共贏的思路,同舟共濟而非同舟共擠的族群輸贏心理。如果還是從資源競爭的族群輸贏論看待多源流學校,國家將難以向上升級,進而埋下向下沉淪的禍根。

大馬的執政精英看不到一個物以類聚的規律,也就是人才不怕多,而怕少。人才越多的地方能吸引更多的人才、資金、技術、訊息聚合在一起,進而創造出更多的機會(而不是更少),如新加坡,美國加州的矽谷。反之,人才越少的地方,人才會進一步流失到人才多的地方去,這也是大馬產業升級失敗的主因之一。

如果一味認為某一族人才多了會損及其機會,那麼大家就只能爭奪一個更小塊的固定蛋糕,而不是擴大的蛋糕,不願承認統考就是這種零和博奕思路的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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