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振豪：反跳槽法落實後……

國會終於在7月28日以209票三讀通過旨在反跳槽的修憲案，關於此次修憲，各界有不同的說法，正方的代表主要來自希盟、巫統、伊黨和砂盟，他們認為這是封殺政治青蛙的里程碑。

律師團體、非政府組織、無黨籍議員和相對弱小的政黨卻擔憂，這項法案違反結社自由，間接助長政黨領袖的專橫，扼殺黨內民主云云。

在進入主題以前，筆者先歸納反跳槽的定義與重點，根據法案內容分析各類政黨所造成的哪些影響（表1）。

表1：反跳槽法對各類政黨的影響

7月28日通過的修憲是「弱肉強食」的法案，無黨籍議員身處最不友善的環境，而政黨的優勢地位卻獲得整體提升，只不過提升的程度上存在差異。

對所有政黨來說，個別議員的議會立場偏離黨意是最不理想的情況，如果允許屬下議員隨意退黨，勢必激化派系衝突，弱化黨紀，因此，反跳槽法規定議員退黨等於跳槽是各黨都樂見其成的發展。

誠如前述，無黨籍議員為此次修憲的主要受害者，一旦中選便喪失加入政黨的門戶，必須接受至少五年的邊緣人生涯。無黨籍議員被憲法捆綁，對各個政黨的影響反而是正面的，因為直接涉及選民的選舉考量：你是否願意在五年里成為被邊緣的選區？在此大哉問之下，政黨在選舉中的得票更為集中，無黨籍候選人僅是選戰爭取鏡頭的角色而已。

筆者認為，在反跳槽法中最具歷史性意義者莫過於成功廢除48（6）條文，亦即，禁止辭職議員五年內不得參選，而這項條文乃馬哈迪1987年黨爭以後，制止巫統反動派藉由辭職發動公投的「惡法」，如今，我們能夠在馬哈迪眼皮底下刪除該項條文，顯然是轉型正義的空前勝利。

再說，很多論者沒有發現，如議員有辭職的自由，即便黨意再強，忠於選區和民意的議員大可利用辭職，形塑公投氛圍，向朝野政黨施壓，間接表達民眾的政策立場，尤其是在野黨和無黨籍議員，他們可利用製造補選，提高個人曝光，同時，向執政黨和在野黨施加民意壓力。

換句話說，留給議員的是黨意和民意的抉擇，選擇黨意且違背民意，儘管有望獲得提名機會，連任與否取決選民；選擇民意違背黨意，雖然面臨上司封殺的危險，可是獲得民眾的尊重；黨意和民意同時兼顧的話是最好的結果，一來考驗議員推動立法的能力和良心，二來考驗政黨對民意的接受度。

反跳槽法修憲案其中一個為人不解之處是，政黨解除議員黨籍不屬跳槽，可是議員主動辭職則歸為跳槽。筆者推測，此弔詭現象乃土團黨從中作梗所致。土團黨跟公正黨相似，都是向心力較弱，黨內紀律偏差，派系組成複雜的政黨，兩黨恰好是2020年喜來登行動的要角，於是修憲之後，黨內決策層要開除敵對派系的黨籍猶如自討苦吃，派系領袖（如阿茲敏）倒有更充足的時間與空間，削弱黨意的威嚴。為此，若要改變此種局面，唯有仿效行動黨，迅速修改黨章，鞏固黨意，將國會表決列入黨籍去留的指標之一。

政黨選後「解體」不等同跳槽，表面上看似乎合情合理，只不過此條文對執政黨最有利。執政黨可動用政府資源，誘拐小黨主動解散或合併，壯大國會優勢，國陣便是這項操作的老手。無論是國會席次多寡，均樂見有人中途上車，畢竟這樣可以沖高政黨的國會占席率，跟他黨競合也較具優勢。與此同時，砂盟、砂民黨、民興黨之類的區域性政黨，通過接收弱小政黨方便於擴張，包括鞏固在地勢力和開疆拓土，因此，較樂見此解體跟合體無罪化的安排。

另一方面，向心力強的政黨較不能容忍解體合併，因為這類政黨（如行動黨、伊黨）把內部團結擺在首位，假設有政黨中途合體可能會製造黨內亂源，領袖會擔心敵對政黨啟動「木馬計」，假借貢獻國會議席之名實現分化內部之事。可是，對於紀律性較低的政黨，他們比較著重在國會席次，認為國會占席越多，政治分贓的肉桶就越滿，自然有助於黨內氛圍的短暫降溫。

在反跳槽法當中，政黨在選後更換聯盟不屬於跳槽，也就是說，喜來登行動的劇本依然有機會重演，而這對執政黨和國會多數黨較不利，特別是巫統、公正黨和行動黨，大黨制定的規範從此不再具約束力，反之，對小黨則是一項優待，聯盟於對小黨形同尋找肥缺跟肉桶的平台。

在退盟不屬於跳槽的前提下，內部凝聚強的政黨受益匪淺，他們能夠通過集體動員來要盟黨，在諸如官職、議席協商中較占上風，反觀內部渙散的政黨就相對吃虧。

另一個被點到的是，選後設立聯盟不歸類為跳槽。筆者認為，該條文對所有政黨都有利，主要是因為政黨在選後有更多的擇伴空間，比方說，國陣和國盟在大可在第十五屆大選中針鋒相對，大選後，基於執政布城的目標最大化，雙方便可在選後結盟的正當條件之下，組織聯合政府。

首相沙比里宣布，州政府有裁量權決定是否跟隨聯邦落實反跳槽法。在這方面，我們必須倒回去從其他內容來解構，就如開頭所述，反跳槽法偏袒向政黨利益，而朝野政黨和地區性政黨比較關心的是，反跳槽法對各自州政府是禍是福？顯然，在跨黨遴選委員會階段，朝野已經關注到其重要性，以致修憲案內容對各黨屬下州政權都有利，尤其修憲之後，為選後結盟和變換聯盟提供正當性。

總而言之，此次剿滅青蛙的修憲充分展現大黨的本位主義，令無黨籍的偏好被邊緣，接著是弱小政黨的利益備受擠壓，不過，反跳槽法的落實，於我國政治文化的重塑絕對是一項正面的開端，至少大部分政黨都意識到青蛙跳槽的嚴重性，我們應該一步一腳印，鼓勵民意代表們善用國會立法的途徑，持續推動反應民意和助於國家發展的法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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