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是攝影記者,我就沒有機會去這些地方(戰地),也不可能看到更大的世界。」《洛杉磯時報》駐外攝影記者Marcus Yam,在說起自己的工作時,言語裡不難聽出他對這份工作的熱愛與享受,即便面對危險,也願意繼續向前沖。
許多人對Marcus的第一印象是戰地攝影記者,他於2021年在阿富汗拍攝了一系列美軍撤退的照片,拿下今年普立茲「突發攝影新聞獎」,使他受到了世界的關注。不過,他認為這樣的說法並不準確,只要有新聞價值的地方,他就會出現,並非只到戰地拍攝。作為駐外攝影記者,他的任務就是駐守在美國以外的國家,經常穿梭於不同的地方,參與不同的國家大事。
Marcus曾經一度夢到自己在直升機上失事,後來跟隨軍隊出行時還真受到攻擊,原以為或許難逃一劫,但直升機最後成功安全登陸,全員安全著陸。
「其實阿富汗不是我第一次到訪戰地,在更早之前,2017年我就去過伊拉克。」從2015年起,伊拉克經歷內戰,與伊斯蘭國(IS)拉鋸了近三年時間。Marcus當時與記者被委派到當地採訪,停留了約莫兩個月。他還記得,第一個新聞做的是「拆彈專家」專題。
他跟著一位名為「伊山」的當地人,到前線去看他的工作內容。「他牽起我的手,一起越過那些背著武器的人,穿過兩個戰隊之間,去到敵方的陣營前的小倉庫。」他還記得,到倉庫附近之後,需要跟上伊山的每一個腳步來移動,一步都不能錯,否則將會被炸得粉身碎骨。依山讓他站在背後,打開一個小門,從裡面能看見裡頭滿滿都是炸藥。「那道門只能開很小的幅度,上面掛著一條很細很細的線,大概就只有髮絲那麼細,只要開門的幅度太大,拉扯到線的機關,這個倉庫就會爆炸。」後來,伊山也挑開在普通垃圾里隱藏的炸彈,並且告訴他如何拆彈。Marcus沒想到自己能在這裡看到電影中才會出現的情節。
詢及兩人如何認識,而伊山又為何願意帶Marcus這個陌生人去看自己高度機密的工作時,Marcus則表示兩人相識於偶然,語言不通,僅能用手機上的圖片溝通。「他會向我展示他的社交媒體內容,包括平時喜歡做的事、家人是誰等。而我就會給他看我的周末如何度過、喜歡去哪裡玩等。就這樣,我們認識了。」即便語言不通,兩人並無溝通障礙,靠著圖片和肢體語言也能大略了解對方要表達的意思。
憑藉第六感保護自己
該如何保護自己?相信這是前線人員經常面對的問題,Marcus的判斷標準是——第六感。去過伊拉克、阿富汗、烏克蘭、香港等地,Marcus已經有自己的一套準則,第六感是影響他做決定的其中一個標準。「如去了會死,那我不會去。我不會為了一張好看的照片而去死,而是想要有一個漫長的工作生涯。我想,上帝會告訴我(前方)是否安全。」拍攝當地情況是他工作,而他也有為工作犧牲的意識,但若是明知前去就會死亡的話,他則會選擇保護自己。
話雖如此,Marcus在阿富汗工作的時候卻因為想要拍攝一些畫面而選擇冒險留下。「當時塔利班組建新政府,美軍撤退,很多戰地記者都被召回,我也是其中之一。但我告訴我老闆:『我不走,我就想留下來看看會發生什麼事,我總覺得會有事情發生。』」美軍撤退,意味著往後的情況或許會變得不可控,甚至可能會被困在當地很長一段時間,Marcus說自己當下已有心理準備。面對自己內心的召喚時,即便預知未來的風險更高,Marcus仍然會為其留下。「我就住在安全屋、當地的小酒店等,那些沒有外國人的地方。」隱藏在當地人的地方,降低曝露的機會,就是他保護自己的方式。
Marcus透露,並非只有戰地才有危險,2019年在香港跟進反送中示威活動時,跑在他前面的印尼媒體不幸被塑膠彈擊中,失去一隻眼睛。他說,如果自己再跑快一點,那失去眼睛的就是自己。
「在聽到哪裡有爆炸聲的時候,我第一時間就要往那個方向趕去,而不是去思考安不安全。」在參與各地的「國家大事」時,許多事情都是不可控的,他直言並沒有一套自保的模式,只是憑著直覺讓自己生存下來。「我能做的就是儘量讓自己保持在同一個尺碼,不變胖。」作為經常出現在戰地的攝影記者,Marcus需要很好的體能才可以完成工作,因此他非常注重運動,尤其著重在背部肌肉訓,以確保他能背著那些器材衝到前線。「在思維方面,我想,是學習如何在這個失控的世界裡,學好自我管控吧!」
轉為駐外記者「無家可歸」
「我是兩年前才轉為全職駐外攝影記者,走向『無家可歸』之路,哈哈!」今年38歲的Marcus從2010年入行,至今已有12年。從業十多年來都是普通攝影記者,直至2020年,他發現自己已經到達瓶頸,於是與時任公司《洛杉磯時報》主編商議去留。「我覺得自己不再成長,每天做著一樣的事,面對一樣的挑戰,我覺得我已經到達天花板了。」為了留下他,主編讓他轉當駐外記者,全球走透透,但剛開始他並不適應。「公司的那套系統是給記者,而不是給攝影記者的,所以我只能邊做邊摸索,尋找最合適的模式。」
原本公司想讓他駐守北京,但因一些原因,他被迫離開,輾轉留守韓國。適逢疫情時期,必須留守家中,他於是選擇出走。「我實在無法忍受要待在一個地方無止盡地隔離,但那個時候想要自由地行走,就只有去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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