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疾病(肌肉萎縮)最可怕的地方在於誰也估計不到接下來的狀況……」今年33歲的陳家樂是一名肌肉萎縮患者。肌肉萎縮症是多種不常見的腦內科疾病的統稱,主要因為中樞神經細胞出現毛病或肌肉本身缺乏某種蛋白質,引致肌肉功能消失,逐漸呈現肌肉無力、抽搐、顫抖、退化和萎縮等現象,這疾病就像是一隻兇猛頑強的鱷魚,一咬住獵物就死不鬆口,不會緩解,只有惡化與不斷地惡化。
「兩年前,我還能自由行走,過後開始需要仰賴單腳拐杖、再到四腳拐杖,近期身體更已經惡化到必須靠輪椅行動的程度了……」
當開始需要仰賴拐杖行走時,陳家樂坦言,有一段時間會很介意路人們的眼光,但隨後自我調解表示:「其實並沒有那麼多觀眾,沒有人會特別留意自己。」
陳家樂是在約莫16歲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患有肌肉萎縮。「我從小就比較容易跌倒,體力也不如同齡人,但因為還能行走,所以不以為意,只是以為自己比較差勁。」直到16歲那年,媽媽癌症去世,讓他和家人開始意識到健康的重要性,才進行身體檢查。
他是家中獨子,上有四個姐姐。「當時我們全家去做體檢,我的血液報告指數出現異常,需要到醫院進行進一步檢查。」
他隨後被轉介到神經系統科,經過各項檢查顯示,被證實患是先天性患有肌肉萎縮。「我的肌肉萎縮和遺傳有關,因為我媽媽的家族有相關基因,而我被遺傳了。」陳家樂說,得知自己患有肌肉萎縮的那一刻,內心並沒有恐懼。「因為當時並不知道這疾病的嚴重性,以為就是肌肉沒力。」
他說,從小對這種「力不從心」已經習以為常,所以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直到身體的情況日趨嚴重。「最近就連仰賴四腳拐杖都感到吃力的時候,我開始害怕了…」
截至目前為止,所有醫學書籍或各種研究報告中,總是告訴我們,仍然沒有治療肌肉萎縮症的方法,這也就是說,現今的醫學,認定罹患肌肉萎縮症是一個不會痊癒的疾病。
「我上網看了很多資訊,我大概可以推估到自己病況的惡化速度和死亡原因…」他目前雖然有服用一些藥物以及進行物理治療,但他清楚知道,這些治療方案只是延緩病發時長,不會被根治。他續說,大多數肌肉萎縮的患者最後都會因為心肺功能衰弱,進而導致心臟衰竭而死亡。
「如果你問我,怕嗎?我當然怕啊,尤其是臨睡時覺得心臟怪怪,就會擔心自己從此醒不來。」進一步問他,倘若真的有那麼一天「一睡不起」,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很多東西還來不及完成。」
陳家樂有一張「To-do-List」(必做清單),其中包括:一個人去旅行、打球、跑步、看電影等等。「漸漸地,我發現我能做的事已經越來越少,我開始後悔,為什麼當初還可以行走的時候,不及早去做呢?」
他說,最近發現手部的關節也開始無力,很擔心接下來就連自己最喜歡的寫字也做不到了。「因為宗教關係,我有抄佛經的愛好。」自開始需要仰賴四腳拐杖和輪椅後,他開始減少出門,但近期他卻會開著車到處溜達。「其實沒有目的地,即便到了某個地點,我也不會下車。」對他而言,他只是享受開車的過程,因為他說:「也不懂還能開多久的車?」
活到30歲之後是額外收穫
陳家樂坦言,曾經有一段時間很怨恨媽媽,因為覺得是媽媽沒有做好基因檢查而導致他必須承受這個痛苦。「行動不便並不是這個疾病最可怕的地方,對我來說,疾病真正恐怖之處是對我心理上的衝擊。」
他續說,或許自己是男生的關係,所以對於開口麻煩到別人幫忙時,會覺得很不好意思。「有次,同學邀請出席結婚宴會,我內心其實很想出席,但又會擔心需要麻煩到大家來載送我,然後幫我推輪椅或是去廁所的時候又會給人帶來不便……」不過他感恩身邊都是愛他的人,他們會自動請纓給予幫忙,讓他特別感動。
曾經看過這一段話,在這世上我們是互助的關係,你幫我拿重物,我替你撐傘,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只是每個人需要的幫助不同而已。「最近我開始放下心防,願意接受別人的幫忙。」他說,自己目前都還在學習的階段。
「我常會在社交平台分享自己的心情日記,或許有人會覺得我很負面,但我想說的是,一個四肢健全的人都會有消極的時候,更何況是我們呢?」他認為,有些事不用硬槓,也無需假裝堅強,傷心的時候就應該傷心,只是不要一直沉醉在悲傷的情緒里即可。
年過30,今年踏入33歲的陳家樂已來到了一個適婚的年齡,但他卻剛面對分手傷痛。對於感情事,他坦言,不會強求,因為對目前的他而言,能夠把自己照顧好,就已經很好。「其實我能活到30歲,我也已經覺得是個奇蹟。」他說,根據案例,有很多肌肉萎縮的患者在30多歲左右已經是完全癱瘓,甚至是死亡。「所以有時我覺得自己還蠻幸運的。」因為肌肉萎縮是一個不治之症,所以陳家樂說,從來就不會規劃未來,因為根本不知道會不會有未來。「但最近我改變了想法,因為其實任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陽,四肢健全,擁有健康體魄的青年也會突然猝死。」至於未來的計畫,他坦言,希望可以為自己購入一份保單。「如果我能活到60歲,我現在還有差不多30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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